赵长庚 || 父亲的遗产

鬼不走旱路。晴朗了一个多月的天气，临近十来音儿（驻马店方言，也就是农历十月初一），今晚空中突然飘起了小雨。

       我想起去世十多年父亲说的话：出门在外做人要本分，见了人家的好东西，不要手不稀罕！以前时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。老爹，你也是你那个时代少有能够识文断字的人，是不是墨水喝多了，变愚腐了！你看你这一生过得，该怎么说您呢？我们从小到大就被你教育做人要老老实实。

且不说你自己勤勤恳恳、辛辛苦苦劳作了一生，不就是死后落了一句“是个好人”的虚名，但害得我们兄妹几个也跟着不少吃苦受罪却是实实在在的。你的存在就是为权贵培养了几个廉价劳动力！用现在的价值观来看，一点都不实惠，不客气地说，您的一生，不要说成功，简直就是十足地失败！

父亲活着的时候，嘴边常挂着和这类似的话：吃亏人长（常）在，占便宜死得快；另一句常说的话就是老天爷是公平的，得失等量，有付出就会有收获，有收获就会有付出。

可我看到的现实却与此相反：那些坑蒙拐骗、强横霸道、胡搅蛮缠的人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，前呼后拥，行走在高档场所，出则有宝马香车，入则有美女左拥右抱。

相反，很多人倒是很勤劳，可怎么一点也没有致富的迹象。什么“仁者寿”、“好人有好报”，分明是“好人不长寿，王八活千年”、“人善被人欺”嘛！我常常心里抱怨父亲：老爹啊，在您严格要求下，从积极方面说，是养成了我们规矩做人、任劳任怨的理念。从另一个角度看，不就是胆小怕事、吃亏受气吗！

前几天去商场，看到标识牌上的价格，忍不住说了一句，小摊上的东西和这一模一样，价格错了几倍，太贵了，商场也真够黑的。不料同行的人听见了，忙说，这你就不懂了吧。物有所值，一分价钱一分货。质量应该还是有区别的。即使是东西一样，你到这里买东西，灯火辉煌，环境优雅，服务周到。一进商场，美女如云，帅哥成群，养眼舒心。这和咱们在家一样，一块钱的面条儿，两个人就可以吃得饱饱地。可你到饭店，一个人吃一块钱的面条儿，肚子一会就嚷嚷，就抗议，没个十块二十的是搞不定的。你只看见东西贵了，但你没有看到你到饭店，在那一坐，自己摆得好像大爷似的，人家又是问好又是倒茶的，这是服务，也是成本呀！真是一语点破天机。

按照这个逻辑，以此类推，再品一品父亲说的做人要本分，竟感觉这是他历尽沧桑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：几个孩子，虽然既没有升官的，更没有发财的，可都过得很坦然，印证他的话：厚道之人，必有后（厚）福。看看现实，结合自己的人生成长、社会阅历，感觉父亲的话有点道理。

投机取巧、偷奸耍滑的人的确曾经光鲜过、风光过，可最后跌得头破血流的也是数不胜数。陈毅说的“莫伸手，伸手必被捉”有点绝对，但近年来贪官落马也是高潮迭起，成为全民的狂欢。就是自己身边认识的人，出事的也不少。是人就会有情感，是人就会有恐惧，这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。就像鬼门关对联写的一样：阳间人世，伤天害理皆由你。阴曹地府，古往今来放过谁。横批：你可来了！做了亏心事，夜怕鬼敲门。从这一点来看，可能他们表面看起来平平安安、快快乐乐，可谁又能知道他们内心的煎熬。他们损人利己、多吃多占也是经过挖空心思、通过五更失眠才能得到的，是用灵魂不安换来的，付出的隐形成本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。

老父亲呀，您说的上天是公平的，简直就是至理名言、宇宙法则。回头仔细想一想，您的书可真没有白念：古往今来，真正有大智慧的人，哪个不是把清白做人留给子孙。由此看来，老实木讷、寡言少语的老父亲也是非常有智慧的，他把“本分做人”作为生存之道传给了子孙。

我的老父亲，想不到您竟然曾送给我这样一个大礼包：本分做人虽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，却能让人心灵坦然、精神富足、一生平安！